记者节·我的故事①｜跟渔船出海的一天一夜：普通人的故事更应该被诉说

今年的11月8日，是我国第二十二个记者节，也是我从业以来的第四个记者节。四年来，我经历过森林大火，到过地震震中，采访过突发洪水、泥石流、疫情等事件，还有大大小小凶案的当事人。但是，真要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写下点什么，众多的采访经历中，我首先想到了跟渔民出海的那一天一夜。因为相比于那些被聚光灯笼罩的人和事，这些也应被铭记的普通人的不平凡故事，却鲜为人知。

君看一叶舟，出没风波里。时隔两月，再回想起当时的情景，仍然历历在目，记忆犹新。

时间退回到两个月前。9月1日，是山东省伏季休渔期结束、黄渤海海域正式开海的日子。这一天，靠海吃饭的渔民们已经盼了整整四个月。为了这一天，我和同事们也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。

渔船刚刚开始航行，船员给我介绍他们接下来的工作

我们要跟着开海后第一批出海的渔民一起，记录下他们这个捕渔期的首次航行。说实话，对于我这个从小生长在内陆城市的人来说，这次的采访让我既期待又紧张。期待的是，这次的经历以前从未有过；紧张的是，从来没有在海上坐过船的我，不知道能不能适应接下来的海上航行。

9月1日上午，我和同事来到日照岚山渔港，见到了我们这次的采访对象老法。老法热情地和我们打着招呼，嘱咐我们在船上的注意事项，一如印象中渔民的爽朗，完全没有初见的陌生和面对采访的紧张。

9月1日中午12点，黄渤海海域正式开海。千帆竞渡，老法休整了多日的渔船，也拔锚起航，驶离了港口。

驾驶舱里的老法

刚开始，海面还很平静，船行得稳当。在视频记者拍摄素材的间隙，我赶紧找到了驾驶舱，和老法聊起了家常。驾驶舱有些狭促，老法站在正中间的位置，一手掌着船舵，一手拿着对讲机，他会来回踱步，不时地通过驾驶舱正前方和左右两边的窗户观察海上的情况，根本没时间坐下来。

老法说，每次出海，他一站就得站将近20个小时，只有白天到岸了以后才能睡两三个小时。“最多的时候有一个多月晚上都没睡过觉，最长的一次是三天三夜没闭眼。”

老法说得倒是风轻云淡，但是短暂的交谈，让我对眼前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产生了深深的敬佩。

出海的日子，除了辛苦，孤独也同样难熬。或许是好不容易有了可以交谈的对象，老法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要和我说。说他出海的趣事和辛苦，说往年的收成，但说得最多的是还自己的家人和孩子。

而这也是船员们和我聊到最多的一个话题。虽然，每个人的悲欢离合都不尽相同，但每当他们说到自己的孩子去了哪所大学读研究生，又到了哪家好单位上班，脸上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自豪感，仿佛他们多年的辛苦有了回报。

不到一个小时，海面上的波浪开始大了一些，我也渐渐有了晕船的反应。我赶紧跑到了甲板上，淋着雨面朝大海，想把要吐的感觉压下去。但几经努力之后，我和同事还是几乎同一时间吐了出来。少时酩酊大醉时也没吐得这么酣畅淋漓过，只有淋着雨站在甲板上，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。

进入远海后，在船上的每一步都步履维艰

此后的每个小时，我和同事们基本上是半个小时进行我们的采访和拍摄，半个小时到甲板上淋雨看海（吐）。撒网、收网、分拣渔获……此后的20多个小时，我们见证了船员们的忙碌与收获，更见证了他们的辛苦与不易。

船离港之后，他们就开始冒雨收拾船舱、整理渔具。到达捕捞区域之后，又开始忙着下网。收网之后再撒下第二网，然后分拣渔获。渔获分拣完了，第二网就又要收网了，他们还要继续分拣渔获。中间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供他们休息、吃饭。

在船上，任何时间都是工作时间，船员们的吃饭、休息都是不固定的。有活就干活，啥时候干完啥时候吃饭，没活就上铺休息。“船员虽然辛苦，但是稍微挣得多点，有好的活计谁会出海？”船员赵哥的话，至今还时常在我耳边萦绕。

分拣完第二网的渔获，船也差不多到达了码头，船员们要将分类装箱的渔获搬上码头，收拾渔网、清理渔船后，才能去休息。我和同事们也结束了采访，在和船员们道别时我才发现，老法已经在驾驶舱里睡着了，这离他上次睡觉已经超过了24个小时。但他只有三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，下午两点，他的渔船就又要拔锚起航……

白岩松曾说：“新闻是一条注定要长跑的路，一朝一夕不足以改变这个世界；要相信新闻依然有助于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，你会是千万推动者中的一员。在中国新闻的历史中，有千千万万名记者奔跑在这条没有终点的长路上。”

时常感恩，我能成为一名记者，如果不是这个职业，平凡如我，很难有这般的人生经历。少时读金庸，知侠之大者，为国为民，也曾畅想少年仗剑走天涯，荡平世间不平事。今执笔为剑，总想着能在如今这个纷乱繁杂的信息时代，报道更多平凡人的不平凡事，追寻更多被忽视或掩盖的真相。

唯有真相不可辜负，感谢每一个采访对象带给我的成长，这都将是我一生最宝贵的所藏。

（大众网·海报新闻记者 张稳写在第22个记者节前夕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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