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纸上嘉卉 具有极其重要的史料价值

时间:2020-05-14 11:30:23    来源:人民日报海外版    

爬高山大岭,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,猛见满树野花,你会忽然觉得,一切付出都值得。当然,这些野花最好似曾相识——稍有所知,却未亲眼见过;期待邂逅,急切间又夹些挑剔,跟初恋差不多。

初次翻阅近900页的大型植物绘画图书《嘉卉百年中国植物科学画》(简称《嘉卉》)时,我就是这个感觉。

冯晋庸绘的浙江红山茶和卵叶牡丹、曾孝濂绘的珙桐和洱海南星、严岚绘的伯乐树、史谓清绘的舟柄铁线莲、陈月明绘的当归、钱存源绘的庙台槭、吴秀珍绘的大花四照花、王红兵绘的马缨杜鹃、马平绘的硬阿魏和薏苡等,真是精美啊!“精美”是瞬间能想到的很朴实又不算离谱的形容词。这些纸上草木,如在大自然中一般秀美、雅致;爱后者,就不可能不爱前者。

植物科学绘图,与植物分类学相伴而行者,其最初功能是便于识别植物种类。植物世界多姿多彩,导致植物科学绘图也五彩缤纷,科学与艺术之结合,形成一类特别美好的独特画种。

长久以来,植物科学画虽是一个独立画种,却极少以主角的面目登台展示。植物爱好者平时翻阅中国的各种植物志,经常遇到植物画图,却是作为配角,很小的图,仅为植物科学服务。

但此次不同,植物科学画以主角身份出现在《嘉卉》这部宏大著作中,全中国、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欣赏它们,它们是永不撤展的艺术画廊。这部书也成了所有想了解中国植物绘画(不限于科学绘画)的人,绕不过去的历史文献。它的维度、侧面非常丰富,不同人会有不同的喜爱方式,很难想象翻开这本书的人会不喜欢它。

在我看来,《嘉卉》首先是一部综合性的、集中国植物科学绘画之大成的作品集,具有极其重要的史料价值。

植物志是一个国家综合实力的象征。好的植物志,除标本采集和分类外,相应地必然有一批植物画作,光凭照片不行。中国古代传统绘画中有许多植物画,有的水平很高。但中国植物科学绘画起步很晚,这种与经验科学之植物学相结合的、自然主义的、反映植物形态与解剖结构的画种,比西方发达国家晚出现了大约400年。但中国学者、艺术家非常聪明且努力,在不足100年的时间里,中国人的植物绘画作品与西方平起平坐,每次对外展出都赢得刮目相看。而编写各种植物志,特别是《中国植物志》《中国高等植物图鉴》这类大项目的拉动,才使得中国诞生了这么多绘画人才和作品。

《嘉卉》的策划、主编、编辑并不想把这本书局限于一部专业画册,而是设计了多条线索,使之还具有传播植物分类学、介绍中国植物学史的功能。该书特意邀请王钊博士撰写了中国古代植物图像简史部分,使得图书变得多维、信息量巨大。书中还包含着重要的历史文化信息。特别是“中国植物科学画的人才与队伍”一部分,从冯澄如、刘春荣、冯钟元、冯晋庸、曾孝濂、陈月明、马平、杨建昆等,一直讲到朱玉善、李爱莉、孙英宝、田震琼、严岚、李聪颖、刘丽华、余天一、鲁益飞,为进一步研究近现代中国植物绘画史提供了丰富的线索。

最后谈我对植物画的一个宏观判断。植物画中除植物科学画外还有别的种类,它将进入一个新时代,实际上也是回归、接续近代科学之前的老传统。大尺度上看,科学于中途介入、留下了一笔浓彩——正在走向过去的是植物科学画(botanicalillustrations)的时代,作为历史研究有很多内容可以挖掘。接下来,植物博物画(naturalhistoryplantsdrawing)将代表着一个新时代,它凸显出植物科学画即将消逝的辉煌。

随着小康社会的到来,人们对植物的欣赏、利用必然多元化,家居布置可能会经常使用植物画,我个人看好植物画的未来市场。基于科学的植物绘画在中国已取得相当成就,但植物志都编完了,时代变了,相关人士要有危机感,应当利用好博物学复兴的机会,完成转型。老一辈植物画家要向曾孝濂老师学习,争取多带些徒弟,教年轻人把植物分类学、形态学、解剖学甚至生理学、生态学与绘画技法结合起来。这时,请师傅“传帮带”就显得重要。对年轻人,不用特别担心技法,把手艺传下去。

在重视生态的当代,植物学散发着浓郁的人文气息。植物,养育了我们;我们可从实用角度也可从审美角度、从文化角度来看待植物。

(作者系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刘华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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