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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古论今丨长袖善舞的“心理大师”

时间:2022-01-12 08:26:25    来源:大众报业·大众日报    

在《老残游记》中,刘鹗除了写到济南的风景,还记录了登泰山的经历,此外,也以黄河岸边的平阴为背景构思了系列故事。鲁迅先生在《中国小说史略》中,称赞《老残游记》“叙景状物,时有可观”。其实,小说对于人物心理的描摹也极精彩,可谓活色生香。

《老残游记》中有几处专心写景,如对济南的大明湖、千佛山、趵突泉、金线泉、黑虎泉等著名景点的描写,用笔极简,但无不充满画意。

《老残游记》续集写到在泰山极顶看日出的情景,也是如此。小说用一小段话,来描述老残等一行人登上日观峰的亭子之所见:看那东边天脚下已通红,一片朝霞,越过越明,见那地下冒出一个紫红色的太阳牙子出来。逸云指道:“您瞧那地边上有一条明的跟一条金丝一样的,相传那就是海水。”只说了两句话,那太阳已半轮出地了。只可恨地皮上面,有条黑云像带子一样横着。那太阳才出地,又钻进黑带子里去,再从黑带子里出来,轮脚已离了地,那一条金线也看不见了。

寥寥数语,不假太多修饰,无比生动地勾勒出泰山日出的奇妙场面。曾经到泰山看过日出的人,读了这段文字,会情不自禁地把那段转瞬即逝的场景,再细细地舒展到眼前来。

除了写景状物,《老残游记》(包括续集和外编)对于人物心理的细腻描写,其实也有很多“可观”之处。这些细节,有的浓墨重彩,有的似乎闲笔,但都相当用心,或新颖其说,或别有深意。

比如,对于逸云的塑造就是如此。小说通过人物自述的方式,以大段的心理描写,刻画逸云这样一个敢于追求个性和自我,颇具“判逆”色彩的女性形象。按小说所述,逸云本是斗姥宫里的一个尼姑。逸云自己介绍,“我们从小全得读书,读到半通就念经典,做功课,有官绅来陪着讲讲话,不讨人嫌”,一方面要研读经书,另一方面还要不时地陪客伴游,可见,她们类似半尼半妓的角色。

就在这种情况下,逸云遇到了任三爷,并且“一见就投缘”,深深坠入情网。对爱情怀着美好憧憬的小尼姑,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状态呢?逸云描述自己的心思,晚上连觉都睡不着,“闭上眼就看见他,睁开眼还是想着他,这就着上了魔,这夜觉可就别想睡得好了!到了四五更的时候,脸上跟火烧的一样,飞热起来。用个镜子照照,真是面如桃花。”“奇怪!到天明,头也昏了,眼也涩了,勉强睡一霎儿。刚睡不大工夫,听见有人说话,一骨碌就坐起来了。心里说:‘是我那三爷来了罢?’再定神听听,原来是打粗的火工清晨扫地呢。歪下头去再睡,这一觉就到了晌午了。等到起来,除了这个人没第二件事听见,人说什么马褂子颜色好、花样新鲜,冒冒失失地就问:‘可是说三爷的那件马褂不是?’被人家瞅一眼笑两笑,自己也觉得失言,臊得脸通红的……”一个“花痴”少女的形象跃然纸上,那种对于爱情的炽热情感打动人心。

令人惋惜的是,这份爱情最终没有修成正果。仅仅为了描写逸云在感情遭遇挫折期间的各种心理活动,一段又一段,作者竟然用了整整一回半的篇幅,“我就仔细地盘算了两夜”“我起初想”“又盘算盘算想到”……花费这么多笔墨,作者当然并非为了猎奇,或者为了把一个女子写到透明,最终还是为了让逸云说出自己的“顿悟”来,“近来我的主意把我自己分做两个人:一个叫作住世的逸云,既做了斗姥宫的姑子,凡我应做的事都做。不管什么人,要我说话就说话,要我陪酒就陪酒,要搂就搂,要抱就抱,都无不可,只是陪他睡觉做不到;又一个我呢,叫作出世的逸云,终日里但凡闲暇的时候,就去同那儒释道三教的圣人玩耍,或者看看天地日月变的把戏,很够开心的了。”到这里为止,算是完成了作者心目中逸云形象的塑造,作者的真正目的也表露无遗,为心目中的理想女性形象画了一个像:心性超脱,又不避俗世,既知礼法,又敢于突破束缚。这何尝不是作者在新思想影响下,对人情世事、对女性形成的一种新看法?而作者由此又返转回去,再借逸云的话,通过逸云的心理活动,表达实为作者自己对于儒释道三教之观点,就显得水到渠成、顺理成章了。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讲,作者塑造出来一个全新的女性形象,自有其开创之功。而能把这个人物刻画立体丰满,丰富细腻的心理描写又功不可没,如锦上添花一般。

再比如,小说对于“烟民”心理的描写,也很准确很到位。老残从东昌府回济南,在平阴遇阻,巧遇住在同一家客店的老相识黄人瑞。到了晚上,黄人瑞前来邀请老残吃晚饭。老残乐得有人请客,尤其黄人瑞那里还“用口蘑炖了一只肥鸡”,于是锁上自己房门,跟着到黄人瑞的上房里去。不料,一到房间里,发现除了屋中间八仙桌子上摆好了碗筷,屋边土炕上还摆着抽鸦片的烟具。老残不抽大烟,黄人瑞就劝他,“其实这样东西,倘若吃得废时失业的,自然是不好;若是不上瘾,随便消遣消遣,倒也是个妙品……”老残回答:“我吃烟的朋友很多,为求上瘾吃的,一个也没有,都是消遣消遣,就消遣进去了。及至上瘾以后,不但不足以消遣,反成了个无穷之累。”因此,老残反而劝黄人瑞“也还是不消遣的为是”。黄人瑞则嘴硬辩解:“我自有分寸,断不上这个当的。”就这两句对话,活生生地把“烟民”的真实心理描绘出来了,也把道理讲清楚了。类似的对话,现在是不是也还经常听到?我们大都了解,身边有抽烟的,开始时几乎都是这样的心理,觉得抽上一根烟,消遣一下也没什么,可是时间一长,真生出烟瘾来,再戒烟就很不容易。所以,不抽烟的人,就别想着去学习这门“技艺”了,千万不要认为“自有分寸”,觉得自己心里有数,不过抽着玩玩,不会上瘾。其实,正如老残说的,都是玩着玩着就上瘾了。一旦上了瘾,且不说会不会有“无穷之累”,仅戒烟那段时间的“心痒”,就很难熬的。

当然了,这句抽烟“反成了个无穷之累”一语,看似劝朋友戒烟,实也包含刘鹗匡世救弊之深意。从1903年开始,刘鹗以“鸿都百炼生”的名字,在《绣像小说》上发表《老残游记》。当时,清廷已经风雨飘摇,百弊丛生,而这与鸦片有着莫大关系。鸦片的大量输入和肆虐,销蚀了人的身体,消磨了人的精神,也进一步加深了清廷的政治腐败和财政危机。作为一位清朝统治的坚定维护者,作为一位体察时弊又希望有所作为的知识分子,眼见鸦片祸民祸国如此之烈,刘鹗发出抽鸦片“反成了个无穷之累”的感慨,表面劝友,实乃劝世。这一段看似闲笔,实有许多深意寄托其中。

鲁迅先生在写作《中国小说史略》时,单独把清末一类作品列为谴责小说,并概括这些作品的特点为“揭发伏藏,显其弊恶,而于时政,严加纠弹,或更扩充,并及风俗。”《老残游记》即被列为四大谴责小说之一,从小说内容及风格来看,确实鲜明地体现出如上之特点,而刘鹗长袖善舞,通过大段的心理描写,使内容表达更加从容不迫,游刃有余,让人读来也感觉增添了几分趣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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